白樱


樱花的花瓣是白色的,从散发着芳香的樟木窗户飘过,巧妙地躲在光玉中。
要是说“空间潜入”这份能力能够带着自己周游世界,可眼前这只包罗了零星树枝的窗户却意外地成为自己现在唯一的视野。
数着若隐若现的樱花花瓣从更高出的树冠飘落也许是住在这里的唯一消遣吧。
“真是个安逸的晚年”
我用手指戳着窗台笑着说。
雪白的墙壁包裹着温白的病床,躺在上面不禁思考,像人类一样生命的终焉落于此处才是合群?或者是把生命的踪迹长留于此才是永恒?
从床上坐起来,习惯性地扎起马尾,一直被别人成为“苑苧城的第八使徒”我还是很在意的。
“今天的早餐”
不等我回头,房门突然被打开。
披着及肩短发的少女端着一个餐盘走了进来,狭长的睫毛并没有留意我绑了半天也绑不好的“第八使徒头结”,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一边。
她是艾莉卡,我的空间旅行同伴,能力是比我逊色许多的空间移动。
虽然我们之间的交谈并不多,但是在同一空间相遇时总会感到有一丝红线把各自的思绪牵到一起。
“今天还是不吃吗?”
艾莉卡把餐盘端到我面前,似乎想展示她犹豫了好久才挑到的岩烧乳酪,可惜的是只有一片。
虽然说我这副已经躺在病床的身躯吃不下什么东西,但是正如花季少女的她让人不禁想问“这么少量真的够她吃吗?”
金黄的奶酪涂在松软的吐司上,熔浆般的表面飘过来的奶香蠢蠢欲动。
在我的床边坐下来后,她还是皱着眉头把这份高热量高糖分的岩烧乳酪往嘴里送去。
咀嚼鼓起的小嘴似乎在埋怨,如果我也吃早餐的话就会把一般奶酪分给我,自己就不用全部这混淆这黄油淡奶油还有芝士的浓烈奶液送到口中。
大概她也是受我影响,食量也像我这样逐渐减少,但是她和我不一样的是,我的生命是固定的,而她却有着森罗万象的命运选择。
弗格莱·艾莉卡,如果留在南极学院学习,她肯定是位在格莱贝尔中数一数二的大小姐,而且还有着“空间移动”的能力,甚至都有机会进入德克斯的精神部队。
但是她来到了这片充满风逝之殇的南郊野,可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仅仅想留在这里。

同为空间移动能力者,我对自己的空间潜入还是比较自豪的,但是在我们共同进行空间移动时却又有点担心。
她不能来到我去到的空间,所以每次移动时我都小心翼翼地把空间节点计算为0。
“等下我要潜入到一个空间……”
计划好剩下的时间要做什么事后,我望向只吃了一块面包也觉得腻的艾莉卡。
“是之前白雀委托的事情吗?”
“虽然和她没有直接关系,但是需要救援的人却和她有关。”
是一位侦探,白雀委托我未果后接触到的侦探。
偶尔在空间平面上观察到他,似乎连使徒也想庇护的大侦探。
“又是我去不到的地方吗?”
艾莉卡转过身来,一脸委屈地说。看着已经缠好头带的我,又露出悲伤的表情想继续说些什么挽留些什么……
“可能是一个特殊空间,不存在于现实也不存在于历史……”
看着我数秒后,艾莉卡终于把话说了出来,“真好,你能穿梭到各个地方,各个时间。(papana hase sudo tin suelia La tin tia)”,颤抖的祝贺(papana,这里翻译成真好)掩盖不了她愈发浓烈的哭腔。
她也明白这句话对alia的意义,也明白现在的我拖着风前残烛的身躯潜入意味着很有可能回不来。
我笑着与她道别,不知道我离去之后她会不会回到格莱贝尔,会不会继续留在南郊野。我记得很清楚的是,道别时她那副念念不舍的脸庞。



我留在医院也许是我住惯了把那间能看到樱花花瓣飘落的病房,从自己的老家出来一直如此。
城民们一直很关心我的身体,但是我(alia)的身体不断衰弱也是人类的科学技术也改变不了的大自然规律。
渐渐地,我能控制的不再是我自己的身躯,而是一股又一股强烈而绵长的情绪,相当于人类尽其一生也在想的“生存”那般,
那就是alia的谱歌。
在一片废墟中,一位少年不断地质问着少女,而少女却一直把身边的碎石砸向少年。
刚在裂开的水泥地板上躲开了一块瓦砾,下一刻粗长的钢管掠夺般地飞向少年。
风尘仆仆的少年在废墟堆上跳来跳去,唯有少女一人站在废墟外的草坪站立不动。
若不是知道这片空间是不与正常的现实衔接,还以为少女的能力是能操控重物这一类的念动力。
“这里是我缔造的空间,这里的一切事物都会由我摆布,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里很熟悉?”
终于少女停下攻击,少年回到废墟中央,原来废墟中间还有一位女生,少年则是展开双手护在她的前面。
不难看出刚才少年是为了说服少女而悄悄向前移动却没想到少女会发动攻击而不得不跳回后面。
“没错,这就是你的心之所想,心里具象是我的能力,这片坍塌的楼房是一直纠结在你心中的景象。”
“没猜错的话,这棟楼现在就在中央厅完好无损,你是想把它炸毁吗?还是看到别人把它炸毁了?”
这次是少女慢慢向少年逼进,右手曲起手指好像要握着什么,随即一把匕首就在少女的手心中诞生。
“无论你怎样掩饰,我都能看到你在厌恶这个地方,把对这个地方的不满变成对一切的不屑,这就是你的内心……
大侦探文阳。”
少女晃了晃匕首,而护在另外一位女生前面的文阳只能咬牙切齿。就像自己的隐私被暴露于众后恼羞成怒,但是他却坚持着自己的目的。
“是,我是厌恶这个地方,厌恶这个世界,但是一切厌恶的源头都是隐藏在世界深处的暗流涌动,
正比如无时不刻都在偷窥别人内心的你!”
“啊呀……我只是用我的能力在‘阅读故事’,这是我的爱好,难道大侦探已经闲得连别人的爱好也要管吗?”
“我才不管你喜欢做什么东西,我只是一直追溯着真相,这次的同学失踪案件都在指向拥有缔造空间能力的你,她们的生命与你脱不开关系!”
“是啊,一心社长,我们不想看到同学一个一个地在现实消失,而且大家都是微雕社成员,社长的你也不关心曾与你联系后失踪的同学吗?”
站在文阳身后的女生也说话了,而他们面对的一心社长却沉下脸来,看来是说到了她的难言之隐。
文阳看着一心停下脚步开始迟疑了,便迫切地接着说,
“失踪的同学都是与你交情很好的社员,而且……都从你的口中得知,一种‘药’的名字……”
但是这下却说到一心的痛点了,一心毫不犹豫地把手中的匕首扔向文阳。
距离实在太近,眼看文阳已经躲不过的刹那,一阵时空风暴从文阳身边生起后一把推开文阳。
还没有等到一心生成第二把匕首,我已经拿到想刺向我那样的那把匕首后,潜入到一心的背后夹住她的脖子,并在她的脖子用力地划开一个小口。
“将军!”
素直的黑长发完全遮住一心的脖子,与我等同身高的她,我看不到有没有割到她的颈动脉。
一心想在我手臂中摆脱,正用力地挣扎,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双手离开她的脖子马上潜入到文阳的身边,正面对着一心。
“他是我朋友的朋友,他受我保护。”
我指着文阳说,没错,就是因为他是白雀的朋友我才得以在空间入口中看到他,这次的事件我不想进来但是却微妙地察觉到文阳要做出什么大动作后,才在空间节点观察他。
一心揉了揉脖子,看来我只是刮破了一层皮肤。
“苑苧城主白樱吗?好家伙,想不到大侦探还有这么多朋友,既然这样,不用闯进来我的‘心里具象’也能够知道这次案件的真相啦!”
在一旁愣住的文阳,只是向我扫视了一下随后想接着我的话继续把话压向一心,“没错,既然连你缔造的空间都还有其他人闯进来,说明这次的事件已经不只是影响到一所学校的事情了!”
但是一心却无所畏惧地向文阳跑过来,“你离真相只差一点了,但是很遗憾,你的‘能力’还是不足以让你知晓真相,学校里面同学的失踪怪我也罢,执着下去,无论怎样努力永远都不能触碰真相!”
这次她没有生成什么样的凶器,而是握着空拳锤向文阳。
一片白光渐渐从拳心蔓延,洁白渐渐充斥着眼前的一切,瓦砾、碎石、草坪、蓝天、眼眶……
一瞬间,一切景物都跟不上眼前的消失蹒跚而去,但是一转眼,一片更加陌生的景色已经呈现眼前。
这是一心她缔造的空间,无论是缔造还是消逝,都是由她一人决定的。
但是,她能把人的意识留在这片空间内,这才是她的能力,通过展现别人的心里成像来改变别人的想法看法,在厄尔科斯中这份能力归属于一种心理操控能力。
刚才她可以直接把想法植入到文阳脑中,但是她没这样做,也或者她从来都没有使用过这样的心理操控能力。
相比起刚才的坍塌的高楼,堆积成山的废墟瓦砾,我随着一心的能力进入了另外一片空间。
是长满了杂草的一座房屋前,荒草萋萋的残垣断壁比刚才的高楼要更加破旧,如果是文阳内心的高楼是人为破坏,这片空间倒塌的房屋却是随着岁月的老去。



“很意外,我缔造的心里具象空间居然还有alia 闯入。白樱之前认识文阳?”
“我也很诧异,我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他,是比我想象中还要执着的侦探呢~”
杂草丛中,只有我和一心二人伫立,看来这片空间已经是普通人也无人前往的地方。
“看来以后我要小心使用心里具象了。”
只有二人的地方,一心放松了许多,是因为刚才操控空间累了,也是因为在自己缔造的空间中遇到了同类。
不过在我看来,这里却像是她最后的防线了,刚才文阳已经闯到了普通人也进不来的深层空间了。
我看着一心脖子上伤口已经结痂了,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这也是之前我刮她脖子的时候意识到的事情。
苍白,无力,活像正值暮年的人类,虽然外表还是人类十几岁的少女模样,但生命却已经快走到极限的样子,
她和我一样是alia。
终于站不动了,我们都在房屋前面的门槛上坐了下来。
一眼望去,杂草丛的深处还是杂草,但是隐隐约约趁着风的缝隙能看到遥远的遥远缥缈着村庄的影子。
“文阳他意识很厉害,在我社员失踪后一段时间,他才开始调查这事情,那时候所有的证明都消失了,只剩下猜想叠着猜想,在他认为的逻辑行得通的情况下付出的行动却直击真相。”
与文阳同一间学校的一心感叹着刚才的对手。
“我是从白雀口中听说过她,之前我没能过来雨安这边帮忙,但是文阳却在不认识白雀的情况下帮助她解决了绑架案件。我想他也是位能力很强的能力者。”
“是啊,他在现实中是位很强的念动力能力者,我都不敢与他对手呢,要不是这次他直接闯进来……”
但是文阳始终还是人类的能力者,而且还在充满alia的校园中担任侦探的话,调查起来真的是非常吃力。
“不过,我羡慕他的是,他的能力操作性小,基本上都在自己的可见范围内,身体的可操作范围内……不像我们这些空间操控能力,操作的时间可是比他长得多。”
“诶……”
一心侧下头伸了伸腰,“白樱的空间潜入能潜入到各个空间吗?我很早就听说你,但还真没想到今天会因为文阳而遇到你。”
“过去的空间,未来的空间,被缔造的时间,被篡改的时间,厄尔科斯的任意一处……说不定还有一些我去过但不知道的空间也算上的话,我也是个规则外能力者吧……”
“啊……难怪白樱打扮得像第八使徒那样,都是规则外了(lxl)”
“一心也一样啦,第十使徒以前也是微雕社长呢~”
但是大家的能力都远远不及使徒那份强大的力量,所以像使徒那样成为了能力者们之间调侃的话题,要是真的比较起来,厄尔科斯上所有能力者的能力加起来都还是不能与一列使徒的力量攀比。
使徒的能力被称为“规则外”,而厄尔科斯上大部分能力者的能力都是“规则内”,即可以用空间构造学衡量的能力。

“海树……”
一心看向远方的蓝天,就像我躺在医院中病床上,露出安逸的表情。
“是这里的地名……也是我的姓氏……”
柔软的话语融入正在翩翩起舞的微风,让我想起与我相遇的艾莉卡。
淡淡的芳香像命运般渐渐染入只有我一人的病房……
“现在,厄尔科斯里,只有你一人知道我的姓氏。”
像是摇曳的丛草把蕴含在心中最深处的这片清静说出,带着悲哀微笑着。
此时此刻我们就像互相祈祷的小女孩,等待着微风渐渐把草丛压弯,渐渐把绿叶带走……
“也许,我也和一心一样很喜欢阅读别人的故事,很多时候我都在空间外看着……被大家感染的情绪,被大家煽动的心情灌注着生命。”
现在我也稍微理解一点艾莉卡不肯离开南郊野的心情了。

缓缓流过的时间中,徐徐编织温柔之风。
还在医院等待的艾莉卡平静地收拾着白樱的遗物。
虽然已经和她道别过了但是心中总是残留着一股难以下咽的情绪,之前想留在南郊野那股强烈的思绪却荡然全无。
“是不是该回格莱贝尔了?”
窗外的樱花一如既往地片片落下,在漂浮不定的光玉中分离,选择了与之相反的道路。
翻开白樱床底的柜子,艾莉卡发现一堆她见都没有见过的电子设备,只认得笔记本电脑、单反摄影机……
这时突然打开的房门打破了这片平静。
是一名扎着修长马尾的少女,应该是白樱之前提到的白雀,这时的她双手已经缠满绷带。
“这里的主人已经不在了吗?”
艾莉卡只是点了点头。
“我也来帮忙放到垃圾桶吧……”
无论是放在床边的卡片,还是藏在床底的记事本,一切都失去踪迹。




おしまい

was wrlia alia endi saia latia